輔大德文系副教授 張善禮 導讀推薦

讓詩人筆下的故事 領你穿過重重荊棘 與心中的上帝相遇

你是否曾經想過，上帝並不是高高在上、遠離人間塵世的造物者，而是貼近你我、長存 於我們心中的美好概念？

身處這充滿功利、普遍疏離的現代社會中，該如何尋找你我心中的上帝？

在《關於上帝的故事》一書中，著名的德語詩人里爾克告訴我們，要用詩人、藝術家、建築 師的敏銳心思去感受上帝的一言一行，用受難者悲痛的傷口祈求上帝的憐憫，更要用孩童純真無 邪的心靈去體會上帝的存在。藉由書中十三個清新雋永、發人深省的故事，我們可以將想像力發 揮到極致，透過層層文字探達符號底下的深刻意涵，和你我心中的上帝相遇。

這十三個故事，有些是里爾克自己獨創的，有些是他在義大利與俄國旅行期間聽到的，每一 個故事都值得我們一再玩味、反覆咀嚼。透過表面的文字敘述，我們更可細細品嚐里爾克優美文 字下所隱藏的深層思考。

的確，我們都可以擁有屬於我們自己的信仰，卻不一定要有宗教。

[目錄]

導讀：讓上帝臨於生命，讓生命昇華於上帝 張善禮 005

1.上帝的手 009

2.天涯陌路客 023

3.窮人之必要 031

4.俄國背叛之濫觴 039

5.老歌者之死 049

6.公義之歌 059

7.威尼斯貧民窟一隅 075

8.傾聽石頭的人 087

9.頂針如何成為上帝 095

10.死神的故事及其後記 105

11.藝術家協會風雲 117

12.乞丐與傲慢千金 131

13. 對著黑夜說故事 141

[書摘]

發生以下這件事時，我跟老師正好在現場。這附近有一個老乞丐，有時會站在樹 林外，今天又看到他在那裡，樣子更加襤褸、淒慘，靠在腐朽的籬笆木板上，彷彿和朽木合而為一，不注意看的話還不知道是他呢！不過，這時有一個小女孩跑 過來，給了他一個小錢幣。這件事本身不稀奇，只是小女孩的動作著實令人訝異， 她必恭必敬行了屈膝禮，迅速地將小禮物交給老人，旁若無人似地又行了屈膝 禮，然後離開。那兩次屈膝禮簡直是在對皇上行禮，這點讓老師格外生氣，他走 向乞丐，大概是要趕他離開籬笆；我們知道，老師是本地慈善機構的負責人，致 力於消弭當街乞討。我攔住了他。 他抗議：﹁可是，我們是為了他們好，我甚至敢說我們扶養他們呀！如果他們還 在大街上乞討，那簡直太沒教養了！﹂ ﹁親愛的老師……﹂我想讓他冷靜下來，但他一直拉著我走向樹林。我向他懇 求：﹁親愛的老師，我要告訴您一個故事。﹂ ﹁這麼急嗎？﹂他惡狠狠地問。 我嚴肅地看著他。﹁對，馬上就說，趁您還沒忘記我們剛剛湊巧看到的這一幕。﹂ 自從上次聽了我的故事後，老師就不太信任我，這點從他的臉上看得出來。我用 安撫的語氣補充說： ﹁跟上帝無關，真的，這個故事甚至提都沒提到上帝，是個歷史故事。﹂ 說了這句話，老師就甘拜下風了。只要說到﹁歷史﹂這兩個字，所有老師都會豎 起耳朵，因為歷史是絕對值得尊敬的，不吹毛求疵，而且在教學上很有用。我注 意到老師又擦起眼鏡來了，這代表他已經洗耳恭聽、不再盯著人看，於是我把握 這大好機會開始說故事： 故事發生在佛羅倫斯。當時羅稜佐•迪•麥第奇（Lorenzo de* Medici）還年輕， 尚未掌政，才剛寫了 Trionfo di Baccho ed Arianna 這首詩，大家就已經在花 園裡爭相傳頌。那個年代的詩歌是有生命的，在詩人黑暗的心靈中成形，經過眾 人口耳相傳，大無畏地飄進他們的心坎，彷彿乘著銀色小帆船駛向未知的地方。 詩人創作詩歌，日後唱這首歌的人則使之臻於完全。Trionfo 這首詩歌跟那年代 其他的詩歌一樣，用小提琴讚頌生命，弦音平穩，悲傷的背景音樂使人血脈賁張。 每節詩的長度參差不齊，興高采烈地迅速往上爬，但每次教人快喘不過氣時，就 會出現簡短、簡單的重複句，從高處往下折回；因為害怕底下的深淵，重複句似 乎也怕得閉上眼睛。歌詞是這樣的： 青春美好，教人眉開眼笑， 然韶光易逝，誰留得住？ 尋歡作樂當趁今朝， 明日如何無人知曉。 唱這些歌詞的人匆匆忙忙地奮力在今天堆砌如塔般高的歡樂，因為行樂要趁今 朝。他們這樣是不是很奇怪？如此一來，就能解釋為何佛羅倫斯畫家作品中的人 物總是很擠了，因為畫家想把所有王子、淑女及其朋友放在同一張畫中。繪畫是 急不得的，天知道下次大家一起入畫的時候，是否仍保持同樣的年輕、快樂、親 切呢？ 年輕人特別沒耐性。有一天，史卓齊宮（Palazzo Strozzi）陽台上的宴會剛剛 結束，幾個優秀青年坐在一起，談到再過不久聖克羅齊（Santa Croce）教堂前 就會有表演。涼廊上，帕拉•迪葛禮•阿必齊（Palla degli Albizzi）和畫家 朋友托馬叟站在一起，跟其他人有段距離，他們辯論得愈來愈熱烈，最後托馬叟 喊道： ﹁你才不敢這麼做，我打賭你不敢！﹂ 他這麼一喊，大家紛紛將目光投過來。 ﹁怎麼回事？﹂史卓齊跟幾個朋友走了過來，開口問道。 托馬叟解釋：﹁帕拉說，過節時他要跪在碧婀翠絲•阿提齊阿利面前，就是那傲 慢的千金小姐，求她准許他親吻她佈滿灰塵的衣服褶邊。﹂ 他們哄堂大笑。芮卡狄家的李奧納多說：﹁帕拉得考慮一下才行。他應該知道， 只對他笑、不對別人送秋波的女人才是最美的。﹂ 有人加油添醋：﹁而且碧婀翠絲太年輕了，她把幼稚的嘴唇抿得緊緊的，硬是不 肯笑，所以看起來才會那麼傲慢。﹂ ﹁才不是呢！﹂帕拉極力反駁：﹁她的確是自負，但不是因為年輕，她的自負就 像大理石到了米開朗基羅手裡、像聖母像裡的花朵、像陽光在鑽石上閃閃發 光……﹂ 史卓齊嚴肅地打斷他的話：﹁帕拉，你不也是個自負的人嗎？聽你剛剛那樣說， 人家還以為你會在晚禱時分到聖提席瑪•阿嫩席阿塔（Santissima Annunziata） 教堂的庭院中和乞丐一同乾耗時間，等待碧婀翠絲經過時給你們一人一個銅 幣！﹂ ﹁就算叫我這麼做，我也願意！﹂帕拉喊道，眼神充滿熱情，他把朋友推開，匆 匆下了樓梯，不見人影。 托馬叟正要跟上去，史卓齊攔住他。﹁隨他去吧！他現在得自個兒冷靜想一想， 這樣才能早點覺悟。﹂然後這群年輕人就各自在花園中散開了。 那天晚上，在聖提席瑪•阿嫩席阿塔教堂的前院裡，約有二十個乞丐等待晚禱時 分來臨，碧婀翠絲經過時會給他們一人一個小銅幣。她認得每一個乞丐，有時還 會去聖尼口羅門（Porta San Niccolo），到他們悲慘的家中看看小孩、探望病人。 今天她似乎遲到了，鐘聲已經響過，只留一絲餘音繚繞在漸暗的天色中。所有乞 丐都侷促不安，不安的部分原因是有新來的乞丐潛進門廊陰影裡；出於嫉妒，眾 乞丐原本要趕他走，結果前院出現一個黑衣姑娘，穿的服裝簡直是修女服，旁邊 的女婢拿著打開的錢包，她就從裡面拿出錢來施捨給乞丐。由於憐憫這些乞丐， 她一路走走停停，不時停下來布施。乞丐跪下來啜泣，想用皺巴巴的手指觸摸大 恩人樸素長衫的裙襬，哪怕是一秒鐘也好，不然就是想用濡濕、會結巴的嘴唇去 親吻裙襬褶邊。她一一接受，一個也沒漏掉，這些人都是她再熟悉不過的；然而， 她忽然發現，門廊陰影裡有一個穿著破爛的乞丐是她不認識的，她大吃一驚，怎 麼也想不透。從小她就認識這些窮朋友，在她看來，幫助他們是很自然的事，就 像人們走到教堂門口會把手伸進聖水盆裡一樣自然。她從來沒想過，有的乞丐可 能大家都不認識，假如過去未曾聽過這樣的窮人，又豈能給他錢呢？施捨一個陌 生人豈不是前所未有的冒昧嗎？這些悲觀的情緒讓她心裡充滿矛盾、掙扎，她經 過新乞丐身旁時，連看都不看一眼就迅速踏入宏偉、冷峻的教堂。不過，開始做 禮拜後，她一句禱告詞也記不住，因為她害怕晚禱結束後可能再也看不到門廊那 個可憐人了；夜幕低垂，黑夜中的貧窮比白天的貧窮還來得悲哀、無助，她卻沒 有伸出援手。她向幫忙拿錢包的婢女打個手勢，兩人一起溜到門廊上，這時門廊 空無一人，但陌生人還站在那裡，靠在柱子上，好像在聽教堂傳來的歌聲；奇怪 的是，歌聲聽起來很遙遠，好像來自天堂。人們幾乎完全看不見他的臉，就像痲 瘋病人，除非確定別人除了嫌惡也心懷憐憫，否則不會輕易展示可怕的瘡。碧婀 翠絲猶豫著，她摸著小錢包，覺得裡頭似乎只有幾個小錢幣，但她霎時下定決心， 走到新乞丐面前，目光游移不定地盯著自己的手，用不太確定、略嫌平板的聲音 對他說： ﹁先生，我無意冒犯您……我想，如果我沒認錯人的話，我欠了您的債。您知道， 令尊幫我家的樓梯做了精緻的雕花欄杆，後來……家人在令尊以前工作的房間找 到……一個錢包……我想一定是他弄丟的……當然……﹂ 但是，這個缺乏說服力的謊言使她在陌生乞丐面前屈膝。他的手藏在披風內，她 把錦緞錢包硬塞進他的手裡，結結巴巴地說：﹁原諒我……﹂ 有那麼一刻，碧婀翠絲感覺到乞丐在顫抖，然後她就和一旁嚇壞的女婢逃回教堂 內。教堂大門敞開的那一剎那，可以聽到裡頭歡聲雷動。 故事的結局是這樣的。阿必齊還是穿得破破爛爛的，他拋下一切，赤腳下鄉，一 貧如洗，聽說他後來住在蘇比阿可（Subiaco）附近。 ﹁哦，那個年代，那個年代！﹂老師說：﹁他這麼做有什麼好處呢？本來差點成 了敗家子，經過這次事件後更成了浪子，成了古怪的人。我相信他在歷史上一定 是個無名小卒。﹂ ﹁哦，但還是有人記得他。﹂我大膽地加以反駁：﹁他的名字不時出現在天主教 教會重要的連禱文中，信徒會向這位在上帝面前為他們代求的人禱告，因為他成 了聖徒。﹂ 小朋友也聽到這則故事了。讓老師相當受不了的是，小朋友宣稱這個故事中有上 帝。我自己聽了也很訝異，因為我已經跟老師保證過故事中絕對沒有上帝。不過， 當然囉，小朋友是一定聽得出來的！

[作者簡介] 里爾納•馬利亞•里爾克，1875年生於捷克布拉格，父親是保守的軍官，母親是狂 熱的教徒。早年父母送他至軍校就讀，被軍校退學後，他在布拉格、慕尼黑、柏林各地研讀哲學、 歷史、文學、藝術。 里爾克年輕時即開始寫詩，1890年代就出版他早期的詩集、短篇小說、戲劇等。1901年， 娶克拉拉•威斯特霍夫為妻；1902年搬到巴黎，妻子從法國雕刻家羅丹學藝，他自己則著手撰 寫羅丹的專題論文《羅丹論》。旅居德國、法國、義大利、西班牙、埃及和北歐期間，著作豐富， 而且與友人書信往來頻繁。 在巴黎的十二年間尤其多產，包括《祈禱集》、《圖像之書》、《新詩集》、《旗手高內特．克 里斯多夫．里爾克愛與死的方式》、《馬爾特．勞里茲．布里格隨筆》等作品。 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後，里爾克大多住在慕尼黑，曾在維也納從事短期的軍中文書工作，1919 年遷居瑞士。1923年，他完成了《杜依內斯哀歌》（Duineser Elegien）和《獻給奧爾弗斯的十四 行詩》（Die Sonette an Orpheus）等顛峰著作。1926年9月26日過世，得年51歲。

[譯者簡介] 黃瑞華，政治大學俄語系畢業，曾任有線電視台翻譯，現專職翻譯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