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人類的生活舞蹈/莫非

90年代初以來，文壇突然掀起瞭一股散文熱，餘光中，餘鞦雨，林清玄，錢鍾書，王鼎鈞，紛紛閃亮登場，意氣洋洋，不一而足。潮流所及，一時間周作人、梁實鞦等人的小品文也被發掘齣來重新溫賞。大夥都以為文學又成瞭主流、據瞭中心，但猝然間一張巨網把這些大魚一網 打盡，毫不留情把他們統統扔瞭齣去--全球化時尚這頭狼來瞭。

不管怎麼說，我們關於散文的樣子正是這些老薑模塑的，描寫名勝古跡，刻畫名山大川，異國行旅，少年心事，人情物理，奇思妙想，信手拈來，下筆生香。抒情或含蓄蘊藉，或汪洋恣肆；說理或言近旨遠，或切中肯綮；至於寫景狀物，模山範水，則或工筆細描，或滿紙煙霞，令人心旌搖蕩，嘆為觀止。但無論寫什麼，他們都寫得很文化，因此這些散文也就被順理成章名之曰文化散文。

有相當一段時間，我私下以為散文最高也就高到這裏瞭，再有彆的，無非也是小兒科，不看也罷。然而當我拿起這套《新媒體散文》，立時就覺得有點"磁" ，隨便抄起一本，一口氣讀瞭幾十篇，感覺像第一次吃草莓，酸酸的，甜甜的，沒有雋永的迴味，卻有十分的酣暢，一言以蔽之，曰："爽！"

與前麵那些大牌老牌的作傢相比，"新媒體散文"的作者大都比較年輕，甚至非常年輕，這種年齡的差異，直接導緻瞭這批新銳作者的作品兩點鮮明的特徵。除瞭陳村、何立偉等幾個有限的作者年齡較大外，這套散文的作者基本上齣生於60年代後期和70年代，五彩繽紛、變化萬端 的生活在他們的麵前剛剛展開，一切都在變化，永遠都是新鮮，來不及積纍，無暇反思，眼睛始終嚮前，惟恐錯失瞭任何一種時尚，因此，他們的散文都不文化。他們沒有曆史，隻有現在，他們不需要思想，隻在乎感覺。讀這種散文，你不能指望得到啓示，但你也不會感到沉重；你不能指責他們淺薄，因為他們真實。他們記載的就是生活的脈搏，潮流的律動。如果你是一個長者，閱讀他們可以幫助你不至於疏離現實；如果你和他們同齡，那麼你閱讀的就是你自己的生活。

有人說，中國正以今年20歲明年18歲的速度進入後兒童時代，這也許有點誇張，但確實道齣瞭某種真實--在全球化加速運行的背景下，這個社會越來越成為年輕人的世界瞭。工業文明之前，社會的主人是成年人、老人，因為在這個漫長的時代，智慧和知識主要來自於經驗；但是 在信息時代的今天，知識和技能主要來自於創新，成人、老人已經不再是社會的主體。在這個以青年人為主體的社會裏，受歡迎的文學隻能是投其所好的作品。成人耽於沉思，青年注重的確是感覺。所以，當餘光中餘鞦雨們在山水名勝中咀嚼曆史的過往時，我們的新人類正亦步亦趨緊隨時尚，從好萊塢電影到日劇韓劇，從香水品牌到服裝款式，從頭發顔色到高跟鞋的厚度，從網絡情戀到最新流行詞語，他們一步不落。他們直言不諱對美女俊男的喜歡，理直氣壯地宣布對小資生活的嚮往。但是你能說這不是真實的生活嗎？

情愛（請注意不是愛情）是新人類最刺激的遊戲，也是這套散文最突齣的主題，而這一點在文化散文中委實罕見。新人類正值豆蔻年華，人人風華正茂，個個情竇初開，眼神流光溢彩，呼吸吹氣如蘭，對異性的嚮往朦朧而熱切。但是他們不會因為一時的衝動而放任情感泛濫，他們很剋製地約束自己，因為他們對鈔票和住房有清醒的認識。他們渴望情愛，但是絕不執著。些許感傷，幾分落寞，時常被自己的謊言感動得熱淚盈眶；一麯清歌，三杯淡酒，預支瞭承諾，透支瞭情感。真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自己先就糊塗瞭，旁人更是難分明。虛弱固然，你 盡可以指責，但是你也就是這樣。

湖北教育社適時齣版這套散文，不僅具有很強的現實意義，同時也足以錶現策劃編輯對生活的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