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書標籤: 吳秀波 [華語] (曾購)
发表于2024-1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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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口梅子的滋味
活在當下,或渾渾噩噩,或清醒歡愉,怎麼樣都好。
吳秀波:能如初見
纔是晌午時分,吳秀波喝下瞭這一天裡的第三杯黑咖啡。
「比如平常,心在這兒吧……」他把手平攤在心臟的位置,「現在心就在這兒。」手挪到脖子根兒,他笑瞭,意思是早上第一杯黑咖啡下肚之後感覺很奇怪,心跳得很快,肚子也咕咕響。但他特開心,說這樣堅持喝咖啡已經瘦瞭十二斤瞭,他想再瘦十斤,因為眼下的新戲他演一個抑鬱癥患者,「抑鬱到快自殺的一個人,所以他不可能胖。」
半年多沒見他,他變得身輕如燕而且善談開懷瞭。上迴是去年立鞦前,他那時候還在拍《軍師聯盟》,兩段戲的中間迴北京,一是為休息和處理雜事,二是為蓄鬍子——他飾演的司馬懿要進入下一個年齡階段瞭,他不想粘假鬍子,想讓自己的鬍子自然長齣來。那一次我們談及這部戲和司馬懿,他深情和狀態都凝重,聊瞭兩個小時,眉頭一直難展,說到司馬懿是「善忍之人」,說到他做這個戲,其實是為瞭解決自己的問題,關鍵亦在這個「忍」字。
那時候,關於他在錶演之外遇到的種種棘手之事,他隻字未提,是到瞭戲拍完,這位在《軍師聯盟》裡身兼主演、監製和製片人的吳秀波先生纔吐露瞭拍攝之外的一些難處。本身的拍攝預期是六個月,最終拍攝時長三百三十三天。他用自己最擅長的比喻來給我解釋這件事:「在沒有魯班的情況下,要打齣一個好櫃子,就是要耗工夫,我不以為我是魯班,我也不以為我組裡有魯班,但我又有對一件事有原則和要求,我並不以為我真正做齣瞭魯班的櫃子,但我確實在努力地做這個櫃子,所以就非常的耗時、耗力。」他也想過,也許片子齣來瞭,大傢會說,秀波你好多的事是白幹的,「但那就是我的意願,對,所以你沒辦法計較這個得失。錢是我付的,整個戲是我拍的……沒有過,第一次。」
令他欣喜的是縱使外界雜音眾多,他依舊可以「可以非常專注地像一個新演員一樣在演戲。」他形容這過程,「暴風驟雨、如沐春風」,「我原來以為可以偷得浮生半日,心底無事天地寬,但我突然間發現不服,可以試試,你可以把地球擱在我背上,你看看我扛得住扛不住。」他絲毫不覺得痛苦,「反而是一場特別痛快的修行——那麼多的工作和輸贏都放在你身上,看看你是否還能心平氣和地過這每一個當下。」三百三十三天,吳秀波滿意的,是自己沒有一次失態過。最多就是像個大鬆鼠似的每天在那裡吃吃吃,「尤其鬍子留瞭很長,你看不齣我胖瘦來,所以就沒太在乎。」
「之所以人感覺到壓力,是因為做這件事中間的好壞對錯得失成敗給你造成瞭巨大的心理情緒的,所以我的原則就是,好壞對錯成敗我不去想,我就是做。」
不在乎——這是吳秀波老掛在嘴邊的三個字。以前有記者採訪,談起過一些價值觀的話題,他就這麼說過,對方不相信,說你肯定在乎,他再強調,自己不在乎,幾個迴閤下來,他兩手一攤,啞然失笑。「你能最不在乎什麼?你最不在乎的我都不在乎。我真不在乎。」他一套話說下來像繞口令,說到最後他自己都樂瞭,但是很好聽。
「我沒什麼新鮮的,就是一個有著還剩五分之二生命和五分之二體力的沒餓死的中年男人而已,有啥神奇的地兒?沒有。」
吳秀波很清楚,這些年來,自己得到的所有東西,都稱不上是多麼主動去努力夠到的,更無關爭來奪去、拿起放下,而就隻是「在風雨裡淋著靜靜地安坐,老天爺給我的。」對,他以為自己沒有本事能拿到什麼。而有活可以乾,已經是足夠快樂的事情瞭,那證明你至少還有用。
新戲,他依舊做監製、製片人和主演。主題是關抑鬱癥。「所有戲以『得到』為最終結果,而沒有任何一個戲以『失去』為最終結果。」在這部戲裡,主人公在一開始就患上瞭非常嚴重的抑鬱癥,吳秀波想反其道行之,試試看如果不僅不再戲裡再讓他擁有什麼,而是不停再從本來病怏怏的這個人身上拿走東西,看看結果是怎樣的。他堅持認為這是一個喜劇。
「我在想像,有沒有一個人在不停地被拿走什麼的情況下而不停地開心呢?可能你認為沒有,在生活裡不常見,但我想在戲裡看看能不能做到。」
最後這是一場什麼呢?一場由誌得意滿的抑鬱到雞飛蛋打的快樂的旅行。
他掏齣手機給我放瞭一首歌,韓語歌,《像中槍一樣的》。前奏響起來,他搖擺著上身好像第一次聽到一般的期待和喜悅。歌麯進行到副歌部分,他開始迫不及待講解起來,「最初聽這首歌的時候,我覺得特別有趣。當你聽到高潮部分,你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再聽第二遍的時候我想明白瞭,因為它就這兩句詞。你聽,她現在就在唱高潮段落的鏇律。好,她又再重複,行,就你聽這個鏇律啊,當她升瞭一個八度的時候,你再聽這兩句,還是剛纔那兩句。」他開始釋義歌詞,女孩說我看到你的一霎那就像中槍一樣,當你離開我的一霎那,我就像中槍一樣。「這首歌是把幸福得要死和難過得要死閤在一起的歌,這是一個特別有趣的命題。」吳秀波當年買下版權,直接扔給編劇說,「給我照這歌寫一個電視劇。」編劇從一頭霧水到慢慢摸索,寫瞭好幾稿,成瞭現在這個故事,「一個因為不停失去而變得快樂的故事。」
不停失去而變得快樂,這需要什麼呢?
「需要什麼,問得太好瞭。需要你認真看待生命的每一種狀態以及自己心境的緣份……你要不停地去做,不停地認真看待失去,你要看見失去如同看你自己的手一樣。」吳秀波伸齣自己的兩隻手,平放在膝蓋上,骨節如竹。
他卻不肯講一個半個自己生活中關乎「失去」的故事,而且還似過去很多次相見談話時那樣,三下兩下拆瞭我的題。「你所說的失去,是你想聽到我如何麵對痛苦,是嗎?對嗎?」他如常那般把我問題裡的問號「抹掉」,「那麼我告訴你,其實我每一件事都挺幸福。之所以我想不起什麼失去,因為我沒有耿耿於懷。比如說,你問我,秀波你跟我認真講一講你離開之前一百個女朋友的故事。我說,哈哈哈。那就是沒什麼可難受的呀。」
他說他不為過去耿耿於懷,不為未來擔驚受怕,你也就隻能選擇相信他瞭。
他以前害怕坐飛機,老怕齣事,老問自己,齣事怎麼辦啊?現在不怕瞭,沒有一個明確的分水嶺,反正就是忽然一刻開始不怕瞭,再問自己齣事怎麼辦?答:就非得今天齣事是吧,行,就今兒吧,哥們兒爽一把。
那,死是什麼?
「迴傢。」
吳秀波臉上露齣那種特別平和的神情,「和今天晚上迴傢是一樣一樣的。我現在纔是在外麵溜躂呢。」他甚至一刀把反問戳到根上。「比如你在夢裡做夢,夢見一個人死瞭,你一樣會悲傷和難過,但真的有人死瞭嗎?」
我記起更早一次見麵的時候他教我一些神奇的辦法,如何鍛鍊自己一點點可以在夢中控製自己的意識,讓自己釐清現實與夢境。他對一些類似的問題很感興趣,因為未知,所以不停在問自己,什麼是真實,什麼是夢境?你怎麼能證明某樣事物的存在……所有疑問最終指嚮自己的渺小與無知。
「所以生命就在這,我們現在在幹嘛是最重要的,我們現在在呼吸,我們現在在感受著生命,現在纔是最重要的。甚至於最後你寫什麼都不重要,我們現在的快樂和對於生命的認知,那纔是最重要的。」
萬物流變難控,所以吳秀波希望在自己可控的那一點點事物上保持住儘量多的準確和興奮。但實現卻是,「對於一個技術純熟而全麵的演員來講,怎麼讓自己更加真實地活在下一場戲裡,永遠是一次比一次難度更大的事情。」
「你怎麼能每一次都吃第一顆話梅?」他忽然問齣這麼一句話,我有點不解,他就放緩語速,重複一遍。「你怎麼能,每一次,都吃第一顆話梅?」
「就像我們小時候第一次吃話梅,第一次的戀愛,接吻……你能不能每一迴,無論演戲還是活著,都像第一次?這確實有點難,次數越多越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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